近日,多家媒體報道,五礦樓盤“克隆”奧地利小鎮,擬在惠州市斥資60億元打造一個旅游地產項目,引發侵權爭議。該項目將完全復制奧地利哈爾斯塔特村的一草一木,一屋一瓦。哈爾斯塔特村是奧地利最古老的村莊,因其優美的湖光山色、悠久的人文風情,被列為世界歷史文化遺產,每年至少有80萬游客來這個僅有900個居民的小村莊參觀。
隨著城市化進程的高歌猛進,中國的部分建筑設計奔走在“一直在模仿,從未有超越”的道路上。美國白宮、埃菲爾鐵塔、悉尼歌劇院……這些建筑像天外來客般落戶于神州大地上,散落在青山綠水間。歐式風格、英倫風情、哥特式建筑……這些字眼也成了高端、優雅的代名詞,各種房地產廣告和建筑概念輪番上陣。山寨,無處不在,而這一次,不過是財大氣粗的五礦集團,打算山寨整座奧地利小鎮罷了。
據說,五礦集團打算把這個復制品建成一個“低密度、高端的歐式風格住宅開發區”,這個住宅區不僅面向高端群體,也將面向“居住在香港的外國人”,供他們 “一解鄉愁”?磥砦宓V集團算有自知之明,僅僅把這個項目當成一個旅游地產項目來做,奧地利風情、原汁原味的湖光山色、整體小鎮復制……都是為了賣房子,并非為了傳承奧地利的城市文明。
俗話說,“畫虎畫皮難畫骨”,山寨些湖泊樹木、教堂村莊很容易,要山寨這座擁有悠久歷史的小鎮所承載的城市文化,卻是不可能的任務。
城市是對城市文明的延續,城市從來就不是純物質性的載體,而是寄托、蘊涵、凝聚并充滿人類在不同歷史時期的理想、憧憬、欲望、制度、象征、價值觀、想象力……所有這一切,都成為孕育“城市文明”的因素。
如果將人類社會比喻為地球上的一棵大樹,那么城市就是這棵大樹的年輪。城市記錄著人類思想、情感與成長過程的所有片斷。一代又一代人在我們居住的星球表面來去匆匆,只有城市仍然屹立在世界的各個角落。
城市的形成衍生出建筑的構造——對宗教的需求產生了教堂,對集會的需求產生了廣場,對居住的需求產生了住宅,對交換的需求產生了市場,對藝術行為的需求產生了劇院,這些都是城市文化的體現。然而對一些地方政府來說,城市建筑不過是彰顯政績的工程,對房地產商而言,概念就是生產力。在權力和資本的指揮下,缺乏文化靈魂的奇異建筑大行其道,機械克隆的山寨建筑空降于城市的不同角落,根本不管它們是否與周圍環境相和諧。
西方有許多歷史名城,經過漫長的中世紀,累世經年積淀的城市地標,伴隨著那些標志物屹立不倒的,還有持續不斷的人文精神傳統。
因此,城市的開發不僅僅是修建高樓大廈,修建大馬路大廣場,還要體現于對原有城市建筑和自然資源的保護,從某種意義上說,保護和延續才是城市建設的起點,保護具有當地特色的城市建筑,才能體現出城市文化的延續。
不幸的是,我們卻在以一種割裂的方式建設城市:一邊是熱火朝天的城市建設浪潮,一邊是岌岌可危的城市文化保護。一邊是對洋建筑的盲目崇拜,不遠萬里克隆到中國,一邊卻是對3000年中國文化的拆建摧毀。
一種建筑風格在一個地域內是否合適,往往需要放在歷史中去考驗。就如同過去毫無美感可言的鴿子籠式的建筑在今天,已令人有“城市瘡疤”的感覺,或許有一天,這些與中國內在文化、建筑傳承毫無關聯的建筑,也會淪為食之無味、棄之可惜的雞肋建筑。
近20年來,不少城市采用類似的技術,追求大規模的建筑群、大體量的建筑物,導致城市面貌千篇一律,而這種單一面貌的文化正在吞噬以歷史城鎮、街區、古老建筑為標志的城市特色和民族特色。有的城市為了追求提高城市用地的使用率,使土地升值,不惜在歷史文化遺產密集的區域進行開發;還有的為了滿足現代城市中高速、便捷的機動交通的需要,改變歷史城市的格局和風貌,甚至直接拆除或遷移文物古跡……這些現象的泛濫,已經造成嚴重的后果,許多城市的古老空間特色和文化環境遭到破壞,有的已不復存在。
大建設與大破壞并行,快速而無序的建設、過度而庸俗的開發,以及保護工作的不力都使得城市遺產支離破碎,甚至使得很多優秀的文化遺產“如臨刑場”,朝不保夕,隨時可能遭遇毀滅性的破壞。我們痛心地看到:襄樊宋明城墻一夜之間被夷為平地,遵義會議會址周圍的歷史建筑一拆而光,福建的三坊七巷名存實亡,高速路穿過中山陵綠地區,高架橋迫使三元里抗英炮臺搬家……
各色山寨建筑引發城市“特色危機”,名目繁多的拆建導致城市記憶消失,已經成為城市建設中的共性問題:傳統的老城區日漸衰落甚至被徹底清理,雜亂又沒有特色的建筑充斥大城小巷,貪大求洋的山寨建筑并沒有如愿給地方賦予特殊的意義,反而是“南方北方一個樣,大城小城一個樣”。
自然的綠色是人類生存的條件,而文化的綠色是民族精神延續的基因。自然環境生態破壞了可以彌補,歷史文化生態一旦破壞則無從恢復。我們繼承下來的不僅僅是城市建筑,而是建筑所產生的人文價值。“橘生淮南則為橘,生淮北則為枳”,機械模仿的山寨建筑,缺乏文化的支撐,恐將畫虎不成反類犬。
唐黎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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